她长出一口气,招呼薛暝道:“走走走,赶紧走,找个破地儿歇歇,晚些回去,多半那姓樊的还在壑园,回早了撞一身晦气。”边说边走在了前头。
薛暝迈步跟上,一柄伞往前斜了再斜好似要脱手栽倒,薛凌站着没回身,一声大呼:“你挡我眼睛了,这雨都没下,你挡什么?”
薛暝忙将伞往回收,仓促间轻辩解了句:“春雨性寒,淋不得。”
薛凌续往前走,没好气道:“今日不是立夏吗,什么春雨。”
这一路再无别话,二人惯例往后山从偏门出,没料得台阶未下完,已是雨如盆倾,薛暝将伞整个遮在薛凌身上仍挡不住天上稀里哗啦。
幸而远远便瞧见那竹林里茅屋还在,说来凑巧,上回来下雪,这会来落雨,两人共跃几步,急急冲到门口,薛凌身上还有大半干处,薛暝已然全身湿透。
薛凌斜眼看他收了伞,嘟囔道:“果然不该出门,早知还是雨停了再来。”
薛暝笑道:“不妨事,这雨来的急,应是下不久,很快就回去了。”
茅檐低小,仍难遮风雨,薛凌一脚将门踹开,喊着道:“赶紧进去了。”
薛暝无奈,唯恐这简陋地方应声而倒,好在破地还挺安稳,二人进门,齐齐愣住,原里头还有个光头老僧,身披裟衣,团座于角落,与她二人大眼瞪小眼。
薛暝怕薛凌出言不逊,上前一步道:“大师有礼了,我二人并非歹人,只因上山拜佛,归来途径宝地,突逢风雨归不得,还请大师行个方便,让我二人暂借片刻,雨停即可离去。”
他既说了话,薛凌冷面站着,既未驳斥,也未附和。老和尚倒心善,一声哦弥念过,道是出家人四大皆空,哪来的东西借给薛暝呢。既遇着这屋,那是薛暝命里有屋,且管随留随走,不必拘束。
薛暝连连道谢,劝着薛凌往里走些,门口当风,身上湿了吹着不好。依着薛凌的心思,这老和尚说话着实不中听,但人既然客气着没让滚蛋,总也是个恩情在。
她抖了抖身上水往里走得些,才瞧见桌上泥炉烧的通红,不知道老和尚在煮啥,上回来还以为这破烂用不得。
她不眼馋,薛暝却惦记着寒气损身子,递了个竹凳给薛凌,安置她坐好后主动与老僧攀谈,想讨得一碗热水喝,道是日后必定往寺里多捐些银子,也给菩萨塑个金身银相,权当善缘功德。
老和尚笑的颇有几分佛相,只道是不嫌东西粗陋,随意自取就是。壶里不过山间泉水,林间松叶,别无他物。
薛暝大喜,松针安神活血,驱寒生热,原在江府时,江玉枫最喜这味,底下人再清楚不过了。
虽不知这和尚取来的有没有经过炮制,到底聊胜于无,今日虽是立夏,实则人尚穿不得单衣,风吹雨打,别说沸茶,有碗热水也是好的。
他自起身捡了个陶碗就着茶水洗尽替薛凌盛了些,薛凌亦是记起江玉枫那厮喜好这个,她本就不想要,现儿越发嫌恶。
只看薛暝一脸焦急,似乎不喝这碗,她这副弱柳身子就要一病不起见阎王,没好气伸手接了吹得两口,试了下温度能入喉,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后将碗递回给了薛暝。
薛暝未必就没瞧出她脸上不情愿,只这时候,想着能喝两碗,回去发两句怨也无妨,收手回来又是满满一碗递了过去。
薛凌怒不可遏,眼看要发作,薛暝忍笑回头再三跟那老和尚道谢,几碗茶水功夫成了大恩大德,言说回去就要让家人送香火钱来。
一骨碌话说完,回头见薛凌还没接碗,一双白眼翻的老高。薛暝笑着将茶碗搁在桌上往她身前推了推,身后老和尚仍是寻常语气说缘分使然,不必言谢。
车轱辘子话来回说多了,谁也没在意,薛暝喝罢一碗,拧了拧身上水,瞧见薛凌还没喝第二碗,又催着道:“再喝一碗吧,难得大师热心,沾些菩萨恩惠。”
话到此处,少不得又冲着那老和尚道了声谢。薛凌看薛暝身上拧下一滩水来,板着脸咬牙伸了手要去端碗。
手还没碰到,忽听得那老和尚突然不再推辞,而是说“施主若真有这个心意”,薛凌手顿在碗侧,脸霎时黑的像泥炉里没烧着的黑炭。
马勒戈壁的,喝了两碗水,这老不死居然敢真的讨银子。她倒不是吝啬两文烂钱,然隐佛寺这等藏污纳垢沽名钓誉山精鬼怪王八地,哪来的脸敢问自己要钱修佛像。
那老僧恰在此时咳了一声,薛暝拿着茶碗背对着薛凌,没瞧见她手在空中指节凸起,正是暗中用力的样子,反对着老和尚戏言般道:“佛祖面前,岂敢妄言,在下必然与大师多添些香油。”
薛凌蹙眉,这才将茶碗堪堪握手间,却没拿到身前,而是一脸默然盯着碗中茶水,只等那老和尚恬不知耻张嘴要,她就用这茶水泼过去。
也好让这等蠢狗知道,整个银佛寺里的烂泥菩萨朽木佛,都是沾了她薛凌的光,才得了几口好果子,喝它两碗水,原是引佛寺该多烧高香。
那老僧轻笑一声,道:&ot;无须香油灯火。你看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