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叹气,将纸揉作一团,百般不耐往墙上扔。薛暝愈加难解,不知从何宽慰起。自上月里那场雪后,是没见几天太阳。只这天晴下雨,于薛凌而言,无关痛痒啊。
她既不是个爱赏春花秋月的,也不是个看天吃饭的,何况因着雨水充沛,园里花反而开的极盛,都省了丫鬟来回浇。
他想不出个缘由,也不敢劝薛凌休与天道置气,沉默间听得薛凌道:“年初听闻司天监的神棍算卦,说今年必是春夏多涝,秋冬大旱……”本有寥寥伤感,话到此处却停顿良久,嗤得一声:“妇人之仁。”而后跳脱异常:
“这蠢狗算的还真准,哪日捉来给我也算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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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8章 洗胡沙
薛暝目光瞧着那纸团,一本正经问司天监现儿个还有好几位,要捉哪一个。薛凌这会方憋不住笑,短促呼得一声,豁然道:“能捉的话,全部捉来,有道是兼听则明,偏听则暗么。”
她自伸得两根手指,将那纸团搓的提溜转,未等薛暝劝说将司天监整个绑来只怕不太行,又道:“你遣个人,往临春走一遭吧。”
薛暝稍喜,这话的意思就是薛凌暂无打算亲自往临春去。但得她不去,当真将整个司天监的神棍绑来也无妨,挑个月黑风高夜,算完了赶紧丢回去应该能行。
又听薛凌道:“只是这如何走,我也没个准数,你跟逸白都说的对,匹夫无罪,不过,我倒是想了另一遭。”
她笑意浮上来,顿了顿道:“她与我李伯伯住过一段时日的,学了些乱七八糟给人砍手砍脚的活儿。现临春既在打仗,必是缺医少药,没准……”
那笑意又无声隐没:“她既长的好看,又有用处,多活几日也正常。去了找着城中说话的,照着模子问,不管好坏,只要一息尚存,就将人带回来。”
薛暝点头称是,想着薛凌急得很,当下便说要去安排人,立刻出发。薛凌抬手起身转入里屋,不多时拿出个牌子来。
原是江府给的第二块,现跟个果子一般丢给了薛暝,道:“无主之地,乱的很,身份未必好用,拿去做个凭证尔,多许些钱粮,换几条寻常人命应该不难。”
薛暝还是一一称是,接了牌子转出屋外。薛凌复坐回桌前,将那纸团一点点拆开来,又揉作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。
一口茶功夫,薛暝回屋道是已然安排妥当,这等事,人多反而不易,找个得力的一人一马不过城,直奔临春即可。
只是,他以为,找不着人才是好事。妙龄女子,落入那般世道,死了远比活着好些。
然这些话当然没说出口,薛凌强笑说了声多谢,仍坐着似若有所思,薛暝站得片刻,道是该午膳的点了,方才既应了逸白等人,不如早些过去,省了一会还得有人来催。
薛凌并未立即答话,片刻后撑着桌子站起道:“是是是,你说的是,躲也躲不过。”话落方回了里屋,寻了套干净衣裳换来,另招了个丫鬟说要改改发髻妆面。
这厢云鬓才起,脂粉未匀,丫鬟只听得她惊呼一声“哎呀”,跟着人就噌地站起窜到了外头,隔着几步远问:“昨日那院子,你可有找个人去看着。”
薛暝迎着上前几步,道昨日回来便交代过了,他知薛凌说的该是存善堂,特意提起特让人往门联上刷了层清漆,也省了字迹退墨。
果见薛凌欢喜,道:“还有这玩意,你知道挺多。”
屋里丫鬟这才追出来,含笑相劝还得再涂涂。薛凌挥手道是算了,转身就着屋里茶水往脸上抹了抹,便招呼薛暝走,不忘抱怨般念叨:“一天天的人来人往,哪来那么多人。”
又问:“今日当真立夏?该不是找由子来拘着我,尝什么三新,今年冷的很,树上梅子估计都没指头大。”
薛暝跟在后头,只想找个空隙回答“今日当真是立夏”。然薛凌不过几句口水话,并非真心想问,属实没给他这机会。
一路走将,天边黑云压城,风雨欲来未来,又听得她絮叨许许,不外乎皆是些赌气与不自在。
幸而语调还算活泼,到最后,薛暝也懒得再作回话的打算,只凝神听了,一路跟着走,只觉小姑娘家,抱怨也有几分天真气在,好过一副行将就木恹恹态。
一直到了花厅近处,切切忽止,薛凌突然停步,薛暝跟着身子一顿,见薛凌转身过来,脸上全无生动,薛暝心头一紧,轻道:“怎么了。”
薛凌恨恨道:“笑死了,我小时候读的册子,摞起来定比那樊涛的脑袋顶还要高,他敢跑来我面前高谈阔论说梁史,大言不惭提兵道。”
薛暝深以为然,忙道:“小人得志尔,何须放在心上。”
薛凌斜眼看他片刻,没好气转身续往前,二人一时无话,再听得薛凌开口,已是到了花厅正间,远远瞧见含焉往这头迎过来,在她身后的正是樊涛。
想来应也瞧见了薛凌,却只是原地站着静候,并未相随含焉。薛暝心中藏私,越发觉得此人生厌,殊不知众人当前,到底樊涛是个外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