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出柜台,“我看看你胳膊。”说着,抬手掀开了怜珠的袖子。衣袖退到她半臂处,露出手腕到小臂来,只见白/肉/红/血,明晃晃有着十几处血痕!有的已经结痂,有的应该是今日才划上去的,上面还冒着血腥。“你……怎么弄的?”怜珠怕吓到白若月,赶忙后退,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,将衣袖遮盖上去,“没什么,有的客人癖好怪异了些,都是小伤。”“小伤?”白若月望着怜珠娇小的身子,不知在自己瞧不见的身上,还有多少比这更严重的伤。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,递给怜珠,“这是我常用的药膏,可以愈合伤口。你这般严重的,还要多注意,千万别泡水、别着凉。”“姐姐,这个银钱,我要明日给你了。我今日赚的钱,都付了药钱。”怜珠笑嘻嘻地看着白若月,一点儿不觉得身上疼。能被一个才认识的人心疼,这样的感觉她从未遇到过,好似自己忽就变得重要了,心情莫名有些好。“我自己用的,要什么钱。”白若月怜惜地拍了拍怜珠的肩膀,觉得心上如堵了石头,挥之不去地难受。所以她这半日出去,是去赚钱了么?而赚的方法,是被人虐打了一遭?“快回家吧,很晚了。”白若月想赶紧让怜珠走。因为她走了,自己才好大哭一场。“姐姐,你怎么了……”怜珠看出来白若月好似心上很难受,也许是被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吓得,就安慰她道:“这些伤,也……也没什么的。”“疼么?”白若月低声叹息:“很疼吧?”怜珠刚想说“不疼”,就听白若月问“很疼吧”,不知怎么的,这一句好似戳到了她心坎上。她忽然很想哭,因为真的很疼,很疼。可这些话,她能说么?不能说。说了客人就不开心,不开心拿到的赏钱就少了。她也不能同旁人说,最亲近的爹爹和弟弟不能说,别的人,也无心去了解她的痛苦。她感念于这个仅仅有两面之缘的大夫,竟然有着这般菩萨心肠,又舍不得同她吐一遭自己悲苦的过往,就忍着泪,笑着说:“说实话,确实还是有点疼的。不过,姐姐,这是命啊。总要面对的……”是坏人的恶,波及了旁人,才有的“命”。怜珠却笑着说,这样的苦,是命,是总要面对的。白若月听了这话,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,她咽了心里的百般滋味,只说:“夜深了,回家去吧。”“姐姐呢?”怜珠问。“有人会来接我的。”“哦,”怜珠笑了,“心上人吧?”“是啊。”白若月看着她笑,自己也微笑应着。她没想到怜珠竟然是如此乐观的一个人,她方才说“今日赚的钱,都付了药钱”时的那种苦楚,转眼间就消失不见,她还想着逗逗自己。白若月觉得老天爷何其不公啊,怜珠也还是个孩子啊,她不该承受这些的……“姐姐的心上人一定才高八斗,玉树临风!”怜珠笑涔涔赞赏着。她撑了伞,施了一礼,道:“姐姐,我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白若月目送着怜珠远去,只见她小小的身影快步往家跑去,而后,慢慢消失在雨里。忽听有人声从身后传来,“想哭么?我陪着你。”--------------------孽镜地狱里一直在下雨啊,下雨啊。我这里,也在下雨…… 無雨之地“想哭么?我陪着你。”说话之人,是范青许。其实他早早就来到了济善堂,接白若月。看见怜珠走过来,他躲在了房后,刚好将两人对话都听了去。“想哭,很想哭。”白若月转头看着范青许。他撑着一把很大的油纸伞,站在雨里,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素纸灯笼,里面散着柔和的黄光。而他的身后,是漆黑一片的雨夜。夜和雨让整个镇子都显得异常冰冷,只一处不是。济善堂的红灯笼下,范青许看着自己的目光是暖的。“那回家哭去,我陪着你。”白若月将济善堂的门锁上,转身对范青许道:“可看见你,又觉得不想哭了。你来了,真好啊。”“嗯。”范青许后半日都在打探着钦差大人的行踪,却也无时无刻地望着窗外的雨,担心着他的月儿,这日没有带伞。忽觉身上一颤,那个紫衣姑娘拥了过来,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。白若月声音带着哭腔,圈住了范青许,“让我抱抱你。”“……”范青许感觉自己变成了木头,一动不动。一手撑伞,一手拎着灯笼,仍凭姑娘抱着自己,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:“为什么抱我?”“抱着你,让我觉得这世间也不是很苦。抱着你,让我心里好受一点,起码你还在啊。”白若月说着说着就伤心地哭了起来,“抱着你,让我感觉没有那么冷了……”范青许终于勇敢了一回,他提着灯笼的拳头落在了白若月后背,拍了一下,“把我的衣衫给你穿,就不冷了。”“不要。”白若月擦了擦脸颊的眼泪,双手握住了范青许撑着的雨伞,自己蜷缩在范青许身前,“这样才暖和……”“……哦。”范青许明白了,自己要这么罩着她回家。不过,这样也很好。因为出门的时候,他故意没有再拿一把伞的……莲苑里。范青许将伞收好,灯笼挂在外间的灯架上,这才发现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腰上系着一把短剑。剑身不过一寸来长,比匕首长,比剑短。“这哪里来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