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了,他的好兄弟好同僚可还在文华阁当值呢,蔡客行想起自己的孙女婿,想起治国公府和西宁王府一桩不真不假的传闻来,心里一动,也没说话。
不过皇帝同太子的话肯定不是要放在檄文上的,只听得九五至尊语气平平,似是无意地问道:“别提林徹了,如今做事越发地乖张,不像个样子。太子,你同朕说实话,你这个好表哥在平州胡作非为的,是不是你惯的?”
若是别人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一说,准得吓破胆子,但刘遇是什么人呢,被偏爱了十几年,他还真气定神闲的,别人看他那样子,也拿不准皇上是真生了气,还是在同他玩笑,一时之间冷汗流了满背,比太子爷还慌乱,活像正在被质问的是他们似的。
刘遇嘻嘻一笑,非但不当回事,反而道:“说到平州,一会儿人散了,父皇要是不着急睡,儿臣跟您告个状,给个人上上眼药。”
年公公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,自张福生被太子一句话送去了德寿宫管事以后,他也称得上皇上身边的最贴心的太监,这么个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,听到太子这句话的时候,都险些手抖得把茶水倒出茶盏外头。实在是伺候了这么多年人,没见过谁告状、上眼药是正大光明说出来的,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。
皇帝冷笑了一声,不置可否,只道:“天色已晚。”
众臣一凛,正欲告退,却听得皇上接着道:“众爱卿坐车的坐车,乘轿的乘轿,少不得也要颠簸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家,洗漱歇下了,睡不到两个时辰又得起身上朝,索性别折腾了,朕让人准备了床榻,随便打发了今夜吧。”
这是,要把他们扣在宫中?
往常皇上召人议事,说到尽兴,或是事态紧急时,也有留宿的,也表示他的看重之意,大臣们嘴上不说,心里也是暗自比较过的,然而从没有哪次,是要把这么多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们都留下的!西宁王的实力,大家心里都有数,若真的同朝廷的大军交起手来,不用十日就会溃不成军,可皇上这兴师动众的样子……他们也不敢揣度圣意,只悄悄地打量刘遇。
倒不是怕在宫里睡得不舒服,或者是担心皇上效仿史书上那些灭国的昏君一把火烧了皇宫——真没到那地步,但就一个西宁王,实在配不上皇上今日的应对,他们总得有个方向,猜猜皇上算盘里拨的是什么主意。太子身份不同,方才又亲口说了“等他们散了”,由他开口,最是合适。
谁知道刘遇轻笑了一声,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,反而道:“既然诸位大人都留宿宫中,儿臣也不回东宫去了,和各位大人歇在一块儿,有事也好商量。”
皇帝笑骂了一声:“合着你开始还准备回后头去?”
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的,众人还能看不出来这事早有安排?登时也不敢疑惑了,按着太监们的引路各自歇下,忽的反应过来,心里暗暗想道:“皇上别是以为咱们里头有西宁王的同党吧?”
西宁王人缘不错。他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、赢过仗、受过伤的, 要不单凭一个王爵和昌平公主, 还真调动不了他那些旧部。他又会为人处世, 还是西藏土司的老丈人,别人自然不会怠慢他。今儿个留在宫里的这些大臣们,谁没跟他一块儿吃过饭喝过酒?往儿女们里头算算,指不定还有什么十万八千里的亲家关系呢。任何一个皇帝对谋反这事儿都不能容忍,木兰回来以后襄阳侯那些人是什么下场,朝廷上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, 他们当初想着劝一劝,把西宁王说成爱女心切、一时糊涂, 也是有这个忌惮。如今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, 怕明儿个一早, 来服侍他们起床的就不是太监, 而是大理寺的廷尉了, 想着虽然有人往等在外头的车夫递了信,但等在家里的老娘老婆不定担心成什么样,又一阵唏嘘。
他们也没几个人真的睡得着,大多裹着被子勉强闭着眼睛, 数着西洋钟的钟摆声熬到了天亮,满脸疲惫地被叫醒去洗漱,战战兢兢地到了养心殿。却见刘遇已经在里头了, 神采奕奕地在同皇帝说话。
眼下天才蒙蒙亮, 赶着来上早朝的官员们恐怕才上了车, 太子却活像已经处理完不少事的样子,他究竟是什么时辰起床的?还是压根没睡?
蔡客行嘀咕着到底年轻人体力好,听太监通报完了,便踏进殿内叩安,他是丞相,留宿宫中的大臣们赶紧跟着进去,按品级站好。
刘遇笑嘻嘻地转过身来:“各位大人们来了,看来我时辰算得刚好。”
皇帝却是抬起头,静静地看着殿下的这些个人,唤了一声:“太子。”
他语气颇是严肃,刘遇立刻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来,俯身行礼:“儿臣在。”
还没到上朝的时候,殿下这些人,还不到平日里的三分之一,皇帝的目光一个个地扫过他们,最后回到刘遇脸上:“你来给这些爱卿们作个揖,这些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,也是朕留给你的股肱之臣。”
饶是蔡客行久经风雨,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,也被皇帝这恍若托孤一般的口气吓了一跳。
皇帝正值壮年,要是能活到太上皇的寿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