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能有什么事?”宝钗叹了口气,“我现在还能指望谁?真跟着兰哥儿讨生活吗?还嫌自己不够嫌的呢。倒不如去问问,如今还有什么生意好做,帮着妈妈盘个铺子,继续做生意罢了。虽说老掌柜们都不在了,自己干活养自己,也好过拿人家的手短。”
邢岫烟本是邢夫人的侄女, 实在过不下去了, 随父母上京来投奔姑姑, 也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,邢夫人又是个极抠门吝啬的, 把她的月钱都扣下,她和迎春两个人用一份月钱过活,困难的时候只能去当自己的冬衣。只是幸好来了京里, 叫薛姨妈看上了,说给了薛蝌。如今夫妻二人守着大不如从前的生意, 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,比起当年荣国府里其他风风光光的姑娘奶奶们,竟是她过得更自在些。只是一来她姑姑邢夫人实在招人厌弃,她虽知贾府众人并不会因此轻视她,也不敢常过来, 怕自己不招人待见, 二来当年大观园的姐妹们如今四散在他处,来了也只见物是人非,触景生情, 不如不来。不过贾兰高中,到底是件大喜事, 不来道贺,于礼不合。故而她也跟着薛蝌来贺, 不过凑个数儿, 再一抬头, 便见宝钗进来了。
之前宝玉不见的时候,薛姨妈便伤心欲绝,几欲昏厥,多是为女儿担心担的。薛家当年也是顶顶大富大贵的人家,薛姨妈这一支又是宗家,更是分得了大半家财,可惜为了给薛蟠翻案,变卖商铺散尽千金也无济于事,薛姨妈亦觉得愧对女儿,只留了自己养老的钱,剩下的体己都在宝钗出嫁的时候塞给她了,谁知后来荣国府遭遇抄家之祸,宝钗虽能干,在这样的大局下还能守住多少?原本也就指望着宝玉考个功名,封妻荫子,好让宝钗过上好日子了,谁知道他竟是一去不回。宝钗小小年纪就像守了寡一样,薛姨妈怎么能不伤心?倘若宝玉真的是人死了,倒还有另一种说法,他这不明不白的,又是亲姐姐的儿子,薛姨妈也不知女儿该何去何从了。故而这次贾兰高中,贾家摆酒,她也称病未能前来。王夫人等知她心意,也不敢说什么。岫烟此刻见宝钗还面色如常,虽有些憔悴,但也还撑得住,不觉在心里叹息道:“宝姐姐也是不容易,现在还得强颜欢笑着来贺兰哥儿的喜事。”
不过贾兰这样的好日子,李纨却没出现,说是病了,众人知道她有心结,也不强迫她,贺过贾兰便是。宝钗便请薛蝌与岫烟略留一留,问他们如今外面生意好不好做。
薛蝌知道她从小有主意,比起哥哥薛蟠来更强百倍,便也放心地同她说:“如今形势好,你若是手上的钱够,盘个布庄或者胭脂水粉铺是稳赚不赔的。”
宝钗正是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钱够不够盘个像样的铺子,正在脑子里算着呢,岫烟道:“只是不知道二太太高不高兴你抛头露面地出来做生意呢?”也不只是王夫人,就是薛姨妈,也是信奉“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”的,虽然在薛家享尽富贵,背地里也偷偷埋怨过王家老爷子把她嫁进了商贾人家,给薛蟠的官司跑动的时候,更是说出了“有钱又有什么用呢,若是咱们家不是商贾,而是念书做官的人家,你哥哥便是杀了人也没人敢抓他,哪里用这般劳神劳力”之类的话,所以也才一心一意地把宝钗嫁进公府来。如今宝钗要回去做生意,还和之前不同,要从小本买卖做起,薛姨妈想是又要伤心难过了。
薛蝌道:“林家够清贵了,他家回去的那个大姑娘不是还亲自料理名下铺子的生意么?宝钗姐姐也不比人家差,不妨试试。”
因这次梅翰林之子这次并未考中,家公子心里烦郁,近日同宝琴还有些口角。宝琴年纪毕竟小,觉得委屈,还曾回家来哭过,还是岫烟劝她:“倘若你都要哭了,你姐姐该如何呢?眼下在我们这里哭哭便罢了,可莫要叫太太听见,她更要替宝姐姐哭了。”到晚间,梅公子又来接她,她便又觉得自己恃宠而骄了些,破涕为笑,跟着丈夫回去了。宝琴本是旁支的女儿,其实论出身是比不得族长之女的宝钗的,只是嫁的人不同,便天上地下了。薛蝌心里自然是胞妹宝琴更为重要的,但毕竟也和宝钗姐弟一场,不忍看她太过艰难。如今见她虽处绝境,尚未放弃,岂有不支持之理?
宝钗笑道:“我也只在顺境里帮着搭把手张罗过,如今人脉全无,本钱微薄,不管是做什么生意,多半开头也难做,到时候有不懂的,还望你指点。”
“万事开头难,不过姐姐一向聪慧,定是难不倒的。我做弟弟的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忙。”薛蝌忙道。
只是他其实心里也知道,宝钗要做生意,比起外头的麻烦,最困难确实是她公公婆婆的阻挠了。尤其是如今贾兰考了进士,贾家的声势又要上去了,更是不可能让儿媳妇出去打点生意的。远的不说,近的就说王熙凤,那是她亲表姐,可是个一等一的能干媳妇,后来能干到抄家灭族了。有这等例子在前面,王夫人怕是宁愿媳妇吃糠咽菜的,也不愿她出去“能干”、“做生意”了。
宝钗回了房间,只对莺儿道:“咱们过两天就回去,先跟妈妈说好,盘一个铺子下来,其他的再做打算。”
莺儿为难道:“先不说咱们这里的太太,只怕奶奶娘家的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