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打定了主意要“拖”, 李方便对孙、林两家人道:“既然事因贾氏而起,她又因身体缘故, 不能上堂作证,这两案便先放下, 等贾氏身子好转, 再升堂审理。”
崔云启在心里冷笑道:“照这位府尹大人的意思, 亏得是表姑奶奶命大, 活下来了,要是被打死了,还非得她从地底下回来, 才好定她夫君的罪。”只是公堂之上,并不敢对朝廷命馆无礼, 故而作揖听令, 准备告辞。孙绍祖却不依不饶的:“大人高见,只是贾氏是我孙家的婆娘, 在林家养病, 恐怕不合适?林家高门大院的,我们也得罪不起, 也进不去,谁知道是在养病,还是在做什么勾当?”
李方闻言, 气得后仰——林家是什么人家,能由得他这么污蔑么?好不容易人家还愿意讲道理,由得他拖到荣国府的事见分晓了再开堂, 孙绍祖这通胡搅蛮缠,要是林家发了火,往别处告去,都不用那位殿下开口,哪儿没有想巴结他们的?况他们这种书香门第,最在意名声的,孙绍祖这话,明里暗里都在说林家要行不当的手段,连“勾当”都出来了,人家能善罢甘休?正要呵斥,崔云启道:“孙老爷既然说这话,那为了小的东家的名声着想,这官司却不能拖的,贾太太虽伤得口不能言,但病情做不得假,小的这就回去,哪怕请人抬,也能抬到衙门来,给青天大老爷看看,她被人打成了什么样!”
孙绍祖那日打完了老婆,便自去找乐子了,迎春到底伤得如何,他当然没那么好心去查看,如今见崔云启理直气壮,不似虚张声势,一时有些心虚,不禁在心里暗骂迎春丧门星,嘴上仍逞强道:“横竖她如今说不了话,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吧?说是我打的,证据在哪儿?她那些丫头婆子,还不都被你们扣着,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!况她爹把她卖给了我,我想怎么打发她就怎么打发她,你家大张旗鼓地进了我家的门,把我的人带走了,也不把钱还我,同强盗又有什么分别?”
饶是李方不想给荣国府出来的姑奶奶断案、惹祸上身的,听了这样的混账话,也斥道:“公堂之上,胡言乱语,谁给你的胆子!”
孙绍祖冷哼一声,不再说话。
李方又对崔云启道:“既然人伤得那样重,你说抬过来就抬过来?加重了伤势算谁的?你家主子能应?又不是说不审,不过等她病好罢了,你又在不平个什么?”
崔云启先向他告罪,又道:“大人明辨,只是若是表姑奶奶伤好了,到时候再升堂,说她被打得如何严重,纵有太医院太医为证,也不能令人信服,大人断案也有新的顾虑。不如请大人派人随小的回府,验过伤势,留下文书档案,都签好名姓,也省得到时候,有人一搅和,说不清楚的也不止是我们家,大人意下如何?”
李方见林家来的这个管事实在不好糊弄,便点头道:“自然如此。”遂点了衙役、仵作随他回去,命道,“待查看清楚了,写下来,务必如实禀报,若是出了什么差错,就是你们几个的。”
几人忙点头应“喏”。
孙绍祖见这架势,心里暗叫不好,他虽顶顶看不上迎春,却也知道,迎春到底是官家小姐,他便是再贬低她,那也是上了户部文书的、明媒正娶的太太!当今治国仁厚,寻常人家,就是打死了奴才,也得小心操办后事,否则难逃一场官司,何况迎春到底不是奴才呢。只是还是有怨气,他把自己的婆娘打了,搁谁家不是轻描淡写的过了?也就这林家,仗着太子的威势多管闲事,累得他如今还要上下打点。便暗动了心思,记下了那几个衙役、仵作的名姓,准备从他们起,一一打点。
李方却是早防备着他这一出,夜里收到孙家人的“孝敬”,也不说收下,也不说不要,只含糊不清地道:“把你们老爷叫来,这事儿我同你说不
清。”
下人不敢隐瞒,赶紧回去同孙绍祖说了。孙绍祖一听这口气,就知府尹大人顾虑甚多,但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,当下也不顾玩乐了,偷偷趁着夜色去了李家私宅拜访。李方叹着气,把那些财物退给他,道:“官司该如何判,我心中自有分寸,这些银两你还是收回去为好。”
孙绍祖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,想道:“莫非他是嫌少?”于是试探着道:“大人公正廉明,自然不敢给大人添麻烦,这只是下官的小小心意,并不敢因为这点银子就让大人心有偏向。大人高风亮节,实在令下官敬佩,再不敢拿这些俗物来脏大人的眼睛,明日我派人收拾些家乡特产,还望大人笑纳,家丑外扬,劳大人跟着操心了。若是两手空空地,下官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他家乡盛产宝玉,李方也不是没听说过,倒也没一口回绝,只是道:“你想走我这儿的门路,我却只能同你说,那林家不是寻常人家,明珠族姬更不是寻常人,你把她表姐打伤了,要若无其事地把这事儿撇过去,横竖我没那胆子。”
这事儿不用他说,孙绍祖也知道,自打他回去问了家人,知道迎春伤得还挺重后,便知此事难善了,只是打自己的老婆有什么?更何况如今贾赦下了大狱,贾迎春亏得是早前就嫁出来了,否则被卖成奴才、甚至充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