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征叹了口气:“只求今后越来越好罢。”
次日一早,黛玉便去看了馥环,见她眼睛红肿,面容憔悴,知是一整夜都
没睡好,心里是又气又急,想道:“我这位前姐夫,也是真不计较,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,如今也恩断义绝了,自己上战场,还要累得我姐姐也跟着惦记。”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,陪她坐了一会儿,还是馥环自己笑道:“今儿个不必去婶娘那儿?那在我这儿用饭吧。”遂遣人去宋氏处说了,留黛玉在畅意居吃饭。
黛玉便拿几栀说要去前线行医的话拿出来说了说:“可把我吓坏了。”
馥环苦笑道:“她是有大胸襟、大格局的人,但是说起来,还是别去的好,不只是她自己危险,军纪严明,一向禁止女子进入的,连嫂子在晋阳随军,也不过是在自己的府邸,从不能进入营地。若是为她开个口子,谁能保证会不会有浑水摸鱼的人为了私心把别的女子也带进军中?到时候乱起来了,她有口难辩。”
黛玉道:“昨儿个大嫂子就让她想也别想哩,但她似是进了个死胡同。”
“治病救人,在哪里都是一样的,京中也有贫苦百姓看不起大夫的,她理应一视同仁才是。”馥环道,“年轻时认准了什么事,就容易想不开,觉得除了这事,其他事都是错的、不值一提的,想开了也就好了。”
黛玉笑道:“那馥姐何时能想开呢?”
馥环微微一怔,再想想自己说的话,自嘲地摇摇头,反问道:“你呢?如今圣旨已下,无论如何是躲不开了,你想开了吗?”
“我好久前就说了,该我的就是我的,我不逃。”黛玉脸色凝重,说得却是真心话。天公贵胄,招惹不得,况刘遇也不是那等无赖昏聩之徒,她原先没有想过自己会嫁什么样的人,然而如今细细想来,如今自己能有今日,多多少少是有刘遇相助的。父亲当年把她托付给了叔叔,也是看中了叔叔背后有皇子撑腰。若当时无刘遇坐镇扬州,她一个弱女子,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以甄应嘉为首的江南官僚算计林家家产?只怕连林海的名声都要被他们恶意抹黑了。刘遇若是要用这份恩情迫她,她也是要从的,何况如今,连宫里的帝后都给了她体面,刘遇在其中的经营可见一斑。
馥环笑道:“你那是认命,可不是想开。”
黛玉却道:“姐姐有所不知,我父生前为江南盐政呕心沥血,鞠躬尽瘁,然收效甚微,如今太子达成了他未竟之事,还将当年谋害他的人一一揪出来发落,就算从道义上讲,他要什么,我也得遵从才是。况且,我曾收了太子一把琴,名曰春雷。此乃名士之琴,高远清越。有人以士礼待我,我若是个男儿,此刻当倾力报效了。”
“婚姻大事,可不是‘士为知己者死’这么简单。”
黛玉笑道:“是没那么简单。”宫里纷乱繁杂,不比官场干净多少,她一直恐惧那里,只觉得在那儿待久了,规矩森严,又不得常见家人,长久下去,再精灵古怪的女孩儿都要变得如古井一般,何况她本来就对权利、富贵没什么兴趣,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同婶子当年一样,与夫君琴瑟和鸣,诗酒相随罢了。
然刘遇以士礼待她。
黛玉不知旁人如何,她自己是在陡然的压力中,感到了一丝丝的骄傲。原她就是个自喜才情的,在外祖母家时,也想在诗词上压过众姐妹与宝玉,然而说到底,这些都是闺阁女孩儿在自家后院里的玩乐,她又何尝不想像林徹那样,声名远扬,才倾天下?从刘遇把武曲鼎送还到她手上,又悄无声息地把这事掩下去,连宋氏都不曾听闻半点风声时,她就已经知道,这是个难得的君子,他只是,不凑巧,生在帝王家罢了。
她们姐妹正说着话
,霜信找来畅意居,笑道:“姑娘果然在环姑娘这儿,荣国府来了俩个婆子,说有事求姑娘,现在在太太那儿说话呢。”
馥环皱眉道:“他们家又有什么事?”
黛玉叹气道:“我成日里在家里坐着,能帮什么忙?”话虽如此,毕竟是外祖母派来的人,她也只得道,“知道了,你叫她们去漱楠苑罢,我一会儿就回去。”只想着随便听她们说点什么,打发了走也就是了。
然而真见了,她不觉大吃一惊,原来荣国府派来的竟然是赖大家的,这可是熬了两三辈子“挣出来”的大管事婆子,赖大如今是荣国府顶顶体面的奴才,自己修了花园,给他儿子买了个县令,彼时她们姐妹还都奉贾母的命去他家吃过酒。如今是出了什么事了,竟要她亲自出马?
“给赖妈妈看茶。”黛玉请赖大家的坐下,吩咐了一声。紫鹃等毕竟在荣国府服侍了多年,对赖大家的喜好倒还记得,不多时便端了老君茶上来。
赖大家的道:“怪不得老太太疼林姑娘,真真冰雪聪明,体谅人心。这么些年了,连我这奴才的喜好您都记着。”
黛玉笑道:“妈妈何必拿这话笑话我?我原是个喜欢使性子、耍脾气的。”
赖大家的脸上一红,道:“有不长眼的下人,嫉妒林姑娘有老太太疼爱,说了些混账话。林姑娘当年受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