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精打细算,不是没从这荣府当家的名头里赚上几笔,但也为了排场体面、讨老太太欢心赔进去些嫁妆, 她不肯吃亏,撺掇着贾琏去央鸳鸯, 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。贾琏这人,浑起来, 连屋里人的前都要吞的, 当她自己的东西,最后就是往狗嘴里扔包子,索性让他知道事情利害,就是追债,也是鸳鸯追着, 他不敢不填上。从前几样都做的滴水不漏,有了银子就赎回来继续摆着,或就算一时手头紧,鸳鸯也心里有数,知道哪些东西是无关紧要的人送来的,老太太也不过瞄过一眼没什么印象,拖久些时日也无妨,倒也没出过差错。因那尊玉虽成色极好,老太太平日里也没提过,鸳鸯翻遍了册子也没找到,他们只当同那些无关紧要的一样,也缓了几月,甚至想过便是拿不回来,应当也没关系。难道竟就是传言中御赐的武曲鼎?
思及此,已然入了冬的季节,她竟也能叫冷汗打湿了衣衫,心里转了几圈,不知要如何圆才好,又恨自己先头还让平儿去请王夫人——这样的事,老太太兴许好面儿并不张扬,可若是叫旁人知道了……饶是她一向聪慧,如今也不知要怎么交代了。
这厢凤姐还在想法子,那头鸳鸯已经领着两个人把箱子抬来了,也是满脸是汗,勉强撑着笑——她没听到贾母那意味深长的口气,但库房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细细点过的,动过哪些、少了哪些,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,不是没想过找尊差不多的玉来填上,只是她也晓得,贾母虽年级大了,却跟“糊涂”两个字绝扯不上关系,这点小聪明只会被踩到泥里去,再也挣扎不上来。-
贾母何等的眼力,只看着凤姐同鸳鸯的脸色就明白了大半,她看向黛玉,语气里带着叹息:“看看吧,孩子,这便是你父母亲当年的定亲之物,我收了这些年,如今你也大了,好归还于你了。”说罢,走下塌去,竟是想亲手掀起箱子来。
凤姐忙上去搀住她,犹犹豫豫地,不知是否该代劳。那两个小丫头却极没有眼力见识,见贾母要动手,便说着“这箱子料子厚,很有些重量的,老太太当心”一边忙不及地打开了箱子。
半大不小的一口紫檀箱子,打开来,倒也是一目了然。
黛玉道:“那我谢过外祖母——原该我父母亲来谢的,可惜我没这个福分。”
听她提到女儿女婿,贾母也忍不住鼻酸,揽过她来哭道:“好孩子,别怕,外祖母护着你,但凡我活着,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。”
“好好的,说起这些作甚。”黛玉亲取了帕子为贾母拭泪,“我说了来看外祖母,倒要带个箱子回去,恐怕得吓着婶子,她没能亲自来,又要觉着自己失礼了。”
贾母自嘲道:“我已然这样的年纪,记性也越来越不行了,万一忘了什么,没法子向敏儿交代。你便带回去,真到了你出门的时候,我给你添妆,也用不着你叔叔婶子来谢我。倒是我要谢他们呢。”
鸳鸯和凤姐何等聪慧,岂会听不出她们言下之意?只是既黛玉不捅破,便胆战心惊地继续听着。
贾母心里虽气,倒也还算的上冷静,仔细回想了一番
黛玉的口气,竟是说她叔叔婶子还不知道,这倒是挽回了些许,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越过长辈找回武曲鼎的事儿也先来不及细想,总有其他人知道荣国府曾把女婿家的传家宝流落在外过,也不知走的哪家的商行…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,外孙女儿都已经这样大了,亭亭玉立,落落大方,甚至能独当一面了。
她正胡思乱想着,外头的丫鬟来报,二太太来了。
“哦?”贾母冷笑了一声,“此刻不是她午睡的时候?她一向雷打不动的,今天倒是热闹,我想同玉儿说两句话,都要有这么多人过来。”
凤姐岂能听不出贾母口气里的不满?只是事到如今,也只能装糊涂,笑道:“老太太这说的是太太,其实是嫌我碍事罢?这果真心头肉来了,我们这些平时差使着玩的,就可以随手招呼了去了。”
贾母拖长了调子:“我可不敢差使着你玩啊。”又叫丫鬟,“请太太进来。”
王夫人只听平儿说“老太太让把林姑娘父亲当年下聘的礼儿找出来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二奶奶也拿不定主意,来问问太太”,想着黛玉果真是受了林家的撺掇来要钱了。只是不知老太太今日是怎么了,三言两语地就真要去拿东西,怕不是在和外孙女儿赌气。赶急赶忙地过来,想劝两句,却见几个丫头都在屋外,说是老太太和林姑娘要说体己话,进了屋里,贾母黛玉又都肿着眼睛,地上搁着一个箱子,连凤姐都一副勉强的模样,便更觉得自己猜得不差,张口便道:“老太太三思,林丫头如今到底在她叔叔家,隔了几代呢,将来有什么事,还不是要老太太替她做主的?东西事小,但她一个小丫头,要守住也不容易,回头出门的时候手上空荡荡的,老太太又要心疼。”
王夫人和她侄女不同,口舌上向来不是很灵巧,但贾母也只当她是个笨嘴拙舌的罢了,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来!她废了半天力气稳住了黛玉,恐就要被这句话给毁了!气得骂道:“说不出人话,就且闭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