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的一双耳朵,往后内阁机论,可没法同从前一样先行一步知晓大概了。虽说揣摩圣意是死罪,但伴君如伴虎,倘若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出陛下的心思, 才要糟糕。先前老二进了文华阁,就有人说这是皇上在给王爷铺路, 他这一走,也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其他人填补上。”想了一圈,思及如今沈劼是刘遇的授业恩师,常在沈庐饮酒作诗的那一群文人, 多半用得上, 才松了一口气,问道:“徹儿想也不是一个人外放, 届时京里又要变动了?”
“谁说不是呢?”刘遇笑着应了声。现下只是简单的田税改良,颇有些不动声色的意味。然牵一发而动全身, 到时候盐赋、商税、徭役, 哪个不要跟着变动?再有京官议政时是迂腐、冒进还是真心拥戴,地方官试行时的本事能耐, 尽可窥得一二,若有想中饱私囊者,这样大的事,也总会有马脚露出来。上皇圣寿过去, 少了些大赦的名头,也省了地方上往这边送礼递信的名头,人员变动起来,可不是要大刀阔斧?故而道:“舅父放心,二表兄的事儿我心里有数,定求着父皇给他派个好地方。”
林滹忙道:“既不是他一人外放,也不必这般替他操心,否则他去了安稳之地,总要挤别人到差些的境地的,还是各凭本事,各安天命。不然说起来,王爷容易落着人话。”
刘遇嗤笑道:“去了富庶之地,说我替自家兄弟谋私,换个贫瘠的地方,又只会说咱们虚伪图名声,甚至疑心我是不是故意挑的,好让二表哥多些建功立业的机会。大表哥先前去晋阳的时候,不就经历过一回了?横竖都要占这名儿,索性让表哥安逸些罢,文官不比武将。”
林徥“噗嗤”笑出声来,怕父亲责备,赶紧低下头去,好在这话很快揭过不提,又说起上皇圣寿的事来:“原本不是因为盐政缺漏吗,办了几个人,供出许多盐商压根没有户部文书,只凭着买通了盐官罢了——听说他们打算趁着皇祖父大寿来求个情,不了了之最好,最次也求个特赦。另一些人不乐意打算直接告我的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,现在恐怕正商量着用哪一招呢。”
此言一出,不说林徥年纪小,就是林滹见多识广,也吓了一跳:“竟敢如此?”
“不知他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,说是原先皇祖父有意传位忠顺皇叔,只是当时皇叔年纪小,才传予父皇,想着日后效仿宋朝那两兄弟兄终弟及?若真是信了这个,什么做不出来呢?”刘遇竟面不改色地说出更吓人的话来。
林家父子目瞪口呆,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
上皇属意忠顺王的风言风语其实一直没断过,一来当今登基前实在对得起他封号里的那个“平”字,从不打眼,二来他子嗣稀薄,自己还是个病秧子,能不能活过上皇都难说。昔日忠义太子与忠定王相继出事,也牵扯出上皇的一些私德有亏的名儿来,他不得已才下了罪己诏,传位当今圣上,但也没掩饰过对幼子的偏爱,甚至替他争取过兵权。
不过这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,如今上皇身体每况愈下,皇上也不是闲着,几年光阴,便是上皇有心把持朝政,也无力回天了。到这个时候了世界上居然还有异想天开之辈,信当年那套鬼话,倒不如说,他们是不肯承认自家已然失势,尚沉浸在当年受宠的荣光里头呢。
可惜若只是那些贪赃枉法的事儿,当着上皇圣寿的景儿,皇帝多半还会给些面子,为着自己“以孝治国”的名声,暂且不搭理。但事关他自己的皇权,真能坐视不理、维持面上的和气?
但林滹还是觉得心惊:“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?”见林徥给自己使眼色,立刻明白自己不该问,后怕了起来。
刘遇是当今亲子中唯一一个开府封王的,皇上也摆出了一副不在乎他收揽门客的态度,但“结党营私”的罪名从来不轻,谁都不敢沾染上,他自办差来,一向小心谨慎、韬光养晦的,亲舅舅都还当他只是个小孩儿,然一眨眼的功夫,他的眼线已布置到了江南。想到当年在扬州查盐时,他对林氏宗族的拉拢,林滹不禁抖了一抖,倒是有几分明白他为何点名要黛玉了。
“馥姐不是回家了吗?怎么不见她出来呢?”馥环自幼被假充男儿教养,和兄弟们一道玩乐不提,未出阁时便跟着宋氏出外应酬女眷,嫁入云家后,虽与婆祖母相处不来,但打点家事、交际往来也从来不曾怯过场。如今回了娘家,反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饶是刘遇都怪道,“莫不是知道云家的事了,怕人问起,在家躲清闲呢?”
云家的事儿,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出,都能当笑话听了。原先林家自己也在笑话里,只觉得闹心,如今听听倒也无妨了。林徥道:“云家又出事了?倒还未曾听闻,只说云大哥哥又病了。我家二哥还奇了怪了,说是不知他和云大哥哥这身子骨儿,到底哪个才是习武的。馥姐从前是自己家没有女孩儿,非得出去才有人一道玩,如今嫂嫂妹妹都在,犯不着出门了。”
“还没听说呢,”刘遇笑道,“他们和夏家闹起来了。”
原来南安王府虽说如今座山吃空、入不敷出,但毕竟也是四王之一,气派得端足了,老太妃原想着夏家的万贯家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