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尘雪说完话,便收了视线,抱着手炉往院门口走去,从陈宣身边路过时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。司故渊凝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,像是在想什么,又像是在等什么。但走出去的人头也不回。不多时,司故渊便也撤了符纸,跟了上去,从头至尾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另外的两人。鎏金屏障在符纸收回的一瞬便渐退消失了,陈宣没在袖里的手指微颤,声音也在发抖:“为何要骗我?”“阿宣……”陈云舟伸出手走近他,似是想安慰他。陈宣却往后退了一段距离,缓慢地摇着头:“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,我爹娘,兰卿,司家,到底为什么?你为什么偏偏不肯……放过我?”他跪倒在地,纸人上洇湿一片,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大半张脸,连声音都是哑的。陈云舟同他跪在一处,抬手替他拭了泪痕,神情极致温柔:“阿宣,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伤心,我怕你接受不了爹娘的死,我怕你也会离开我。阿宣,我只有你了。”他捧起陈宣的脸,望进对方通红的眼里,语气温柔又强硬:“我们,都只剩下彼此了。阿宣,我们不能分开。”陈宣终于将头埋在他胸前,闷闷地哭出声来。是啊,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……不请自来的两个人走了,陈家晕了一地的仆从也逐渐转醒。人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睡了一觉,做了一场大梦,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,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。守在梨园门口的两个小厮只探头瞧了一眼院内的场景,就赶紧收了眼,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,都认为他们还是继续躺在地上的好。自白日里发生的事过后,陈宣便一直待在屋子里,一动不动地坐着,捏着纸人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,到了夜里也不肯吃东西。陈云舟带了食盒进来,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。他看了眼陈宣手里的纸人,刚伸了手过去,陈宣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,猛地转了头,看到来人是谁后才稍稍安稳下来,但却将纸人攥得更紧了,陈云舟扯了两下也没扯出来。“阿宣,是我。”他另一只手搭上陈宣肩膀,声音轻得像是在哄人。陈宣眼眸微动,像是受到了安抚,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。陈云舟走到一旁去,捏着那两个纸人靠近烛台,点燃了便扔到火盆里,半垂的眼眸映着火光,不见半分难过。于他而言,那就仅仅只是纸人而已。
转过身时,陈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来。他眼里的淡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以假乱真的悲伤。“阿宣,如今你已经知道爹娘不在了,这两个纸人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,你看着它们也只能徒增伤心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“你……”许是太久没有说话,他嘴唇有些干裂,连嗓子也是哑的,声音很低,“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?”“你还在怀疑我吗?”陈云舟极为痛苦地闭了下眼,“阿宣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难道你宁愿相信两个外人说的话,也不肯信我吗?”他一步一步走近,将陈宣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,眉眼之间却皆是难言的悲痛,仿若他受了极大的伤害。“阿宣,你是最了解我的,我从来没有骗过你,我是爱你的。”他们的鼻尖几乎快要贴到一起。他牵住陈宣垂落在身侧的手,放在自己的心口,语气同白日里一样恳切真挚:“阿宣,你要信我。”他另一只手想要去碰陈宣的脸,被避开了。陈宣将被他抓住的手抽回来:“我、我没有不信你。”他偏着脸,眸光有些散,小声道,“爹娘待你好,你不会伤害他们,我知道的。”闻言,陈云舟眼里的阴郁一下子退去,他笑了笑道:“我不会的。阿宣,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,我永远不会伤害你。” 怪事南子巷的陈家最近发生了不少怪事,闹得底下人心惶惶,议论纷纷,个个提心吊胆地做事,夜里提灯都得走快些。先是陈家无故起火,烧死了人,毁了一桩大好姻缘不说,连陈家二公子都变得有些奇怪起来。往日里温温和和的一个人,竟会露出那样骇人的神情来。亲眼看见的小厮被吓得摔在地上,连半个字都不敢再说。可不过片刻的功夫,那陈二公子又变了脸,温声和气地将人扶起来。陈家的家仆都以为自家公子是因为爹娘的死,性情才会如此阴晴不定,便更加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,也从不当着公子的面谈及那场大火。陈家夫妇心好,陈家公子温良,待下人少有苛责,如今公子没了爹娘,他们这些受过恩惠的人对公子多是同情,谈起时也总是唉声叹气。不过好在这府上还有个自小同他们公子一起长大的人在,能说说话,替他分担些痛苦。大抵是为着不让二公子做傻事,大火之后云舟公子便从梨园搬去了锦园,同二公子住在一个院里。这是好事,有了能诉苦的人,二公子也没再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,时常也会出来走动,总是带着云舟公子一起。他们都觉得,自家公子兴许就会这样慢慢好起来,重修家业,兴旺府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