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太静了,静得只有他挪动摩擦的声音,好像这屋子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,这份死寂让他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。陆寒云此时和瞎子没什么两样。这地上似乎有不平整的东西,指腹上有摩挲的感觉,看形状似乎蜿蜒得很长,鼻尖甚至带着一点腥气。陆寒云避不开这股气味,他试图摸清自己周围有什么,还未判断出就听顾渊冷嗖嗖地开口:“收回你的手,不要乱碰,如果你不想变成残废的话。”陆寒云手臂顿时缩了回去,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。是顾渊非要把自己提上山,现在反过来还要受他的脸色,而顾渊居然还会吓唬威胁一个凡人?真是没天理!尽管心里气得直咬牙,陆寒云还是只能做出一副惧色,他低下头:“仙人,我什么也看不见,您在哪儿?”“我,我害怕。”屋子依然是静悄悄的,没有一点回应。“我一介凡人,本就无意冲撞仙人。”陆寒云双膝跪在地上,颤抖着声音,故意道:“求仙人……”“怜我。”陆寒云的声音叫黑暗中的人动作顿时一僵。他仅仅是维持抬头的动作,虚虚地朝前看。顾渊终于舍得回眸看了陆寒云一眼,尽管没有一点亮光,他仍然可以看清陆寒云的脸,青年的样貌还透着一股年少的稚嫩,一头墨发虚虚掩着清瘦的脸庞,清澈的眼眸透着一股惧意,像是迷失一般无助至极。可就是顶着那样的一张脸,却在畏惧他,多了羸弱的感觉,原本肖像的八分都减弱了两分。而最让顾渊不悦的,是那相同的声音却吐出一个求字。‘求’。求字难开,他何曾听过这个字。“住口。”陆寒云并没有因此得到顾渊的怜惜,而是一声冷漠的训斥,大概只有厌恶到极致才能发出那样的刺骨的声音。顾渊看着他瘦小的身板,不满意道:“太弱了,你这般懦弱的性子有天赋也是可惜。”陆寒云甚至听到了顾渊极其具有嘲讽的哼声,他自己也有些意外,不成想顾渊也会说这些尖酸的话。如若示弱的方式都在顾渊身上行不通的时候,他也可就真是无计可施了,今非昔比,陆寒云总是习惯把对方看作自己过去的师尊,说说软话,顾渊就会放自己一马。现在他已经不是顾渊的弟子,陆寒云摇摇头暗嘲一声,说到底,他也不过是因为幸运才得了顾渊的照顾,现在的他在顾渊眼里又能算作什么?
陆寒云深吸了一口气,决定晓之以理:“仙人,你总不能就这么平白拘着我,您与我等凡人不同,岂能黑白不分?”他这话也落了一个空。顾渊只掐了掐手指:“寅时已到。”他大手一挥,就点燃了窗台边的火烛。屋子里一下子有了光亮,暗黄的光线,墙面还有跳动的烛火的影子,顾渊的脸颊照亮了一角,眸光幽幽,拂袖间点燃了整间屋子里的蜡烛。白烛围成了一个圈,光都照在了陆寒云的身上,他惊讶了一瞬,目光扫过整个屋子。这房间里的布置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,墙面上贴满了符箓,发黄的符纸上覆盖着新纸,一层叠着一层,几乎覆盖了墙面的每一寸位置,符纸还牵着红线挂满了铃铛,单看布置,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透着邪气。他抬起手,自己的手心还沾染了暗红的印记,那是人血凝固而成的血块。陆寒云猛地朝脚底看去,地面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阵法,连血腥味还没有散,地面上几乎被血痕覆盖,那是顾渊的血。陆寒云这下是真的腿软。因为那阵法的正中央,还摆着一座冰棺,附着了一层法力,让人甚至察觉不到冷气。那棺材里很明显还躺着一个人。陆寒云即有些恐惧又觉得好奇,但是当他再想爬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,腿部像是灌了铁铅和着这地面黏在了一起。“天门开,地门开,阴魂散,阳魂来……”耳畔传来轻微的念咒声,顾渊清冽的声音放平显得格外低沉,他似乎正在催动一种阵法。仙人施法本该一身正气,但是就这周围环境而言,违和至极,处处都透露出一个诡异。陆寒云人正处于阵中,他周围突然生出了一股牵制,将他的所有退路给封锁,假使这是一个祭坛,那么他就是一个祭品。好事不来,坏事连连。他真是倒了大霉,陆寒云想。顾渊甚至连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,直接给他嘴也附带了一个封禁术,然后全心贯注都投入了起阵里,陆寒云只能瞪大着眼睛看这阵法在眼前催动实施。顾渊口中念着咒语,目光也一直落在那棺材上,唇齿开开合合。紧接着,墙面上的铃铛开始作响。叮铃……叮铃,叮铃!屋中自起风。铃声的响动越来越激烈,满屋子的铃声灌入耳中,陆寒云觉得头疼欲裂,脑子里有一股抽筋剥骨的撕裂感 ,像是要把他从这躯壳里剥出去,他深觉自己那脆弱的魂魄给受不得这样的拉扯,要成了即将被灭的小鬼。难不成顾渊这是献祭了他的魂魄?陆寒云感觉脑子都万蚁在啃咬,一阵阵麻麻的疼,浑噩的感觉压迫着他的视觉,就连顾渊的身形他都看不清了,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