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待他坐在篝火旁,看着那白果一颗颗炸开,白色的果壳下面,金黄色的果肉,让他想起在食水深处,公孙衍认出自己后的反应来。脑海中一个个片段,便一下串联起来:初见时,公孙衍为了自己不顾性命,去借固仙鼎;在沧澜教他对自己的维护;在冥界身上满是伤痕,还来渡川替自己挡住川水的力量。甚至在幻境中,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被弄错了幻身时,对自己是避让并且不愿亲近的。所以,公孙衍对乙曼莫说情深了,即便是情也丝毫都没有的。既然,对乙曼无情,那就是对乙曼所化之人有情。想到这里,时瑾心中大石突然挪开。隔着火光,他看向那头的公孙衍,只觉对方眼尾的红痣,仿佛霞雾中的光晕,让他错不开眼。之前误解时,止不住涌出的酸楚,都化为了心动。原来,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,将公孙衍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。只是眼下,还有一件事,时瑾需要确认,那就是,当年他屠杀的恶龙,和公孙衍是何渊源。时瑾起身,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公孙衍身上:“早点休息,明天我们一早出发。”公孙衍感受着披风的温暖,心中更加酸涩,点头应和。时瑾又深深看了眼公孙衍,才朝洞穴走去。乙曼这时候,因为吸了烛龙之血的灵气,已经可以化形。只是丢了大半修为,她只能化作一位十来岁的娃娃。这老成的娃娃,头上顶着两个小髻,用童声阴阳怪气的问道:“我可不会谢你,你救我可不是为了我,是不是我那幻境中的皮相,太过让你挂心。才换得费心费力将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这一出?”公孙衍没理睬乙曼,看着烤熟的果子,放到掌心一搓,把外面的果皮都搓没了,一颗一颗的朝嘴里丢去。“你这人,喜欢就上,怎得如此扭捏?”乙曼想着他好歹给自己保住了一半的修为,还是好心提醒了他。“你懂什么?他是我挚友。”乙曼不屑的发出嗤笑:“第一次见挚友如此,你被魔鱼捉走,我都觉得他差点要毁天灭地了。”妖族对感情一向热烈大胆,热衷于看人两情相悦,且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需要顾忌的,对公孙衍的话极为不屑。公孙衍把手里的白果,都塞进了乙曼嘴里,一对凤眼射出寒光,咬牙道:“再胡说,我把你剁碎喂狗。”乙曼含着满口白果,翻了个白眼,化回藤蔓的样子,不再说话。次日一早,时瑾牵着春蝉,在桃木车舆旁等着所有人上车,公孙衍却迟迟没有出现。时瑾让所有人驾车先行,自己回到洞穴,却并未见到公孙衍身影。
乙曼蹲在地上,自己烤着白果。时瑾两道剑眉颦作一堆,对着乙曼道:“公孙衍呢?”乙曼不太会烤,果子入口,尽是涩味,她哇的吐了一大口:“他说要回沧澜教了,他留的纸条,大人没看到吗?”时瑾回到洞穴,看到了公孙衍留在木几上的纸条,直接朝沧澜教方向追去。 祸水沾身公孙衍靠在树干上,第七回望向来路了。墨云在一旁眼白翻的眼皮子都快抽筋了,看着他心中腹诽:说要回沧澜教的人也是他,走了几里路就不愿动的人也是他。难不成想让时瑾来追他不成?今日偏偏风大,来路的黄沙被呜咽的风吹成了浓雾般的迷蒙。公孙衍看着斜角那棵被风卷的叶子快掉光的银杏,心中想着,若整棵树叶子都被卷完,我就不再等待,出发回沧澜。可待到那颗细弱的杏树,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晃晃的时候,公孙衍一个飞身上去,把它摘到了手心。心中告慰自己:摘下的叶子,就不可算落叶。“哥哥轻功好生厉害。”一道甜爽的女声在后侧响起,公孙衍回头,看到了一个至多十三、四岁的少女,圆脸盘子上小口琼鼻,杏仁般的眼睛上面一对远黛眉,不浓不淡,衬得她甜美娇俏。身上的衣着更是选的可爱不失仪态,白色小褂、绿色短裙配墨色裤装,脚蹬一双白色皮靴。若是有外人在场,必定夸一句好生俊俏。偏偏公孙衍皱着眉头,像看到什么麻烦一般,表情嫌恶。“问路我不知,借住我没家,借钱我更无,从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去。”公孙衍心中本就盼着人来,没有耐心。何况这少女眼珠子活络的很,他不喜欢。从树上一跃而下,公孙衍也没看那少女,就朝原处走去。可少女却拦住了他:“哥哥,我不问你要东西。”“那赶紧上路,免得你父母找。”公孙衍本就腿长,步子迈开,少女小步跟着跑起来,才跟上,她见公孙衍确实不想搭理她,咬咬牙,朝公孙衍跪了下来。公孙衍那两道剑眉差点竖了起来:“丫头,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吗?”少女被公孙衍的怒意吓到了,征征摇头。公孙衍咬着牙,一字一句道:“那就是,别人试图迫我违心。你莫要以为你是个女的,就可以弱持强。你这点伎俩,若遇上那真正恶毒的,顺势把你带去那没人的地方,你才叫天不应、叫地不灵。”少女这下知道自己真正踢到铁板了,“哇”一声坐到地上,哭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