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暝道:“该是逃走了,或者躲起来了。”
她复不言,周遭鸣虫四起,待架子上肉色泛金,各自吃了些后天色已黑尽。薛凌叹着气起身去牵马,歇了大半日,马气力足,多半能自己回去。
薛暝忙追上道:“晚间不好识路,不然等明早。”
薛凌一面整理马缰一边道:“且走走,走走看咱们在哪,困了再歇,没必要在这呆着,起码也找身衣裳来换,穿的不舒服极了。”
薛暝看她身上暗红难退,点头应了,将剩余兔肉着叶片包起,跟着上了另外马匹。薛凌坐稳,将怀里唐涧给的那图纸掏出来。可惜初二晚星月无光,脸贴纸上都看不清字,只能先作罢。
吃喝过后,身上松快许多,朝夕而已,居然已在生死走了一遭,信马由缰走出老远,薛凌颓笑道:“以前我有个伯伯……”话出口惊觉不对,闭嘴另道:&ot;不想我第一次上场杀敌,是这种光景,不知道城中如何了。
拓跋铣在身上藏了马血,墙头看不清,就怕沈元州断定他伤重,要派兵出城。
不过估计也不会,到底他求守不求功,也该看到了今日墙下不对,胡人准备充分,存心相诱,没准我回去了他还要问我缘由,胡人怎么会在马肚子下藏盾呢。
我们还是要早些回去……也不知道这马能不能自个儿走回去……&ot;
貌若在对话,听来更像是劫后余生碎碎念叨,薛暝一概未答,许久才道:“下回……”
他想自个儿不是薛凌什么人,实没资格说下回如何,正犹豫如何开口,突闻薛凌谨慎道:“前方有人。”
薛暝忙抬头看,一片茫茫里只有土丘起伏,浑不像有人的样子,他驱马要近些看。薛凌伸手道:“不急,应该是落单的行夜人。”
她偏头笑道:“还能去凑个趣。”
薛暝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说罢翻身下马,薛凌道:“就在那第二个土丘后头背风处。”话里有些得意:“我以前抓个黄羊,那东西喜欢躲在背风处,稍有动静就藏不住了。”
薛暝抿嘴卸了戒心前去,果见四五个男子和一妇人幼儿瑟缩在一处,一白发老翁倚在斜起的土壁上似寐非寐,另有两匹马躺着,身边堆了些许行囊。
薛暝突然窜出,各人吓了一跳,却没谁惊呼,妇人将手捂在了幼儿嘴上,几个男子瞬间站起,手持弯刀对准了薛暝,低声问:“什么人。”
薛暝摊手,道:“一样,都是过路人。”
为首的男子警惕不减,看着薛暝道:“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多血。”
“我们遇见胡人了。”薛凌骑着马冒头,笑笑翻下马,按着腰间用姑娘家声音道:“我们遇见胡人了,在原子上迷了路,各位大哥行个方便。”
几个男人相互望了望,问:“在哪里遇见的。”
“宁城近处,胡人过宁城了。”
那年迈老翁低声喊:“算了算了,原上这么大,一起坐,一起坐。”
一个男子跑出土丘,看再无旁人来,回来冲众人点了下头,那为首男子勉强丢了长矛,坐回地上道:“你们也能去远点的地方避风。”
薛凌席地坐下,笑道:“晚上可怕的很,大哥行个方便,万一我们去路相同,明日天亮,也能一起走啊。”
她知道原上普通百姓都看不来舆图,全凭日月辨方向,今晚没月亮,走不了了。
妇人缓缓放了手,七八岁幼儿本是活泼年纪,却在妇人怀里恹恹,愣愣看着薛凌根本不说话。
几个男子坐下不言,薛凌道:“怎么不生火。”
那为首男子又急,粗声道:“你想死吗,晚上一生火几十里外都能看见。”
薛凌笑笑道:“胡人还没攻破宁城呢,不怕。”
“你以为我们只怕胡人吗?”
她顿口,方记起这几个男的都是壮年,多半是在逃抽丁。一时双方无话,过得些许,薛凌道:“几位大哥,知道宁城在什么方位吗?我们还回去呢。”
那男子撇脸不愿答,那老翁问:“你去那里做什么的,远的喽,怕的喽,又来胡人,军爷又抓人。”
薛凌笑转了个向,道:“那老伯是知道了?”
老翁摆手,道:“不知道的,就晓得好远了。”他问那个男子:“我们走了几天了?”
“四天。”
老翁伸出四个手指,对着薛凌道:&ot;给听见,我们这,走了四天了。只晓得往南边走,可不敢回去。
你干啥呢,要回去。&ot;
薛凌道:“南边,就是我一直往北就能回到宁城吗?”
“不得,不得,以前……以前,你说的这个地方,远的很,离……离家里头,我年轻的时候,骑好马要跑大半天,得往西边走。”
薛凌与他同时看躺着的那两匹马,老翁道:“现在,没得了,好马都给军爷了,这马,这马跟我一样,不好跑了。”
薛凌推算了一下脚程,这行人只能行路,老弱妇孺走,晚上还得歇着,也就是四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