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凌像在回忆往事,语调飘渺:“他们说,我很像我父亲,所以你看我相熟。”
周遭众人此起彼伏问“你父亲是什么人”,沈元州目光先在薛凌手上停留了片刻,筋骨遒劲,力道毕现,一看就是习武之人,与虚浮面貌迥异,恍然不是同一个人样。
如此想过,才看了那锦囊上,狐疑伸手接了,盯着薛凌摸索过方缓缓打开,并没拆出什么异样东西来,他垂头细看,赤金印子二指见方,托与兽身,是私印的模子。
翻开过来,沈元州霎时变色,再看薛凌,又对着印章数眼,道:“你是……你是……”
薛凌颔首,道:“我是……不知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。”
旁边又呼“什么人……是什么人……”,又提醒薛凌道:“此处哪来的什么将军,此处只有沈王。”
薛凌未作搭理,暗想“沈王”二字,就是沈元州没替自个儿择号,沿用的自家姓氏称王。
沈元州抬手止住旁人,指尖滑过印章,成色质地,使用痕迹,肯定是個真的,一般人也不可能假撰这玩意儿。
他看薛凌,一改先前疏离自持,变的热络,笑道:“是了是了……难怪眼熟……我是见过你父亲……你……难怪……”
大抵记起薛弋寒死的难看,他又敛了笑意,踌躇道:“我也没见过几回,但伱……你……你确实是有些像。”
他转与旁人道“咱们今晚就议到这吧,该说的也差不多说了,这位小兄弟不是外人,远道而来,我有些私事想问。”
各人说笑陆续退去,薛凌垂眸不言,只想着沈元州以前并不是重臣,依他年岁,也没见过年轻时的薛弋寒长啥样,像与不像,有什么资格说“确实”。
待人走尽,沈元州急声道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前西北旧将薛弋寒什么人。”
“我姓薛,单名一个凌字。”薛凌伸手,道:“那是家父遗物,你看过无异,还请归还与我。”
沈元州复看了两眼,递给薛凌道:“是是是……应该的……你是……我就说是有些眼熟。”
如此所有的事都能解释的通,他看薛凌确有面熟之感,但又没印象见过此人,薛弋寒早年见过几回,对比眉眼,依稀能和模糊印象重叠。
而且唐涧说是一共十来人,皆以“赵”姓为首,捐粮的那个更像陪衬。既是薛弋寒之子,就说的通了。许是当年去了何处,跟着的都是死士,难怪一看就知是用刀剑的。
话虽如此,他奇道:“当年……当年……”
薛凌打断道:“当年我父亲获罪,天子未迁怒其家眷。”
沈元州小有尴尬,讪笑道:“话虽如此……俱我所知……霍……肯定有人不会眼睁睁放过你……你是如何……你是什么时候回的这来。”
薛凌将印放回锦囊里,系上抽绳,直视沈元州道:&ot;我父亲死后,霍家与天子连手追杀我,侥幸逃生,隐居在乡野。
这些年,记着父亲的话,既不曾回京,也不曾回家,直至听得边关起了战事,心下难平,又听闻而今西北在你治下,特来投奔。&ot;
她顿了顿,移开目光,混若并不愿提起的样子问:“我记得,几年前还是霍家在此,真是奇怪,怎么无缘无故的,就变成你了。”
沈元州算是初步信了她,长叹一声道:“说来话长。”
薛凌又问:“我听他们,称你为王上。何日,此处竟能自立为王?”
沈元州苦笑一声,指了指就近椅子,道:“坐坐坐,你进来这么久,我倒要你一直站着。”说着他自个儿先坐了过去,并未回原上席。
薛凌跟过去,也轻坐下,沈元州往小桌上翻茶,水倒出来,一丝热气也无,他推给薛凌,道:“你生在这,不消我多客套,这段日子艰难,有口水喝不错了。”
薛凌接了茶,抿了一口,道:“说的是。”
沈元州道:“刚才你问我,怎么霍家没了,这话我是不信的。就算你隐居,肯定也知道霍准密谋造反被砍了的事儿。霍家被砍了,那这地儿肯定不是霍家人了啊。”
“话虽如此,也轮不到你来。”
沈元州茶在嘴边,听闻此话,猛地转头看她,瞧她神色正经,纯属说实话,全无讽刺之意,没忍住哈哈数声,闭口时却是眼眶泛红。
他道:“你说轮不到我来,我也说轮不到我来,世事难料,轮到了还不如轮不到。”说罢将这两年事藏头去尾说了大概,又提及自身不忍看西北万民流离,再三拒旨,落得个孤家寡人下场。
他问薛凌:“你说,我称不称得这声王?”
薛凌垂头,指尖在掌心来回,许久才淡漠道:&ot;你问旁人,他们肯定说称得。
你问我,我就要说称不得了。&ot;
“此话何解?”
“当年梁成帝崩,我父亲为人臣子,理当回京举殡。偏祸不单行,胡人聚兵往平城外虎视眈眈,京中新帝非天命所授。如此这般……”
她哧哧笑了两声,问:“我父亲没称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