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截道:“估摸着园里还不知道,我早些回去吧。”
李敬思一听即明,应了声主动探头出去招呼马夫先往壑园去,事毕马车里又复沉默,直到壑园近处,车夫“嘘”声将马驭慢,李敬思突而道:“啊凔不会…………真去告发我们吧。”
他说着话,头却没抬。薛凌笑道:“李大哥放心,我会着人瞧着他的。再说了,都是气头上的话,我做不得真,他哪能就是真的呢。”
李敬思轻出了口气,方抬头笑道:“是是是,是这么回事,我就是随口一提,并没真当回事。”
薛凌不答,等马车停下,李敬思先要起身,薛凌忙道:“李大哥不必相送,我自己下去即可。给人看见,岂不说你殷勤过头。”
李敬思愣了愣,依言坐下,有些木讷:“如此也好,明日先帝大忌,我有护卫之责在身,今晚尚有点卯,就不多留了。”
薛凌躬身作别,自撩了帘子下车,与窗户处探出脑袋的李敬思再次作别,头也不回进了壑园。直到见不到她人,李敬思方招呼车夫重新赶马上路。
帘子一丢下来,再看不见马车里如何,只丫鬟娇声隐约可闻,问的是“大人可是惹恼了薛姑娘,奴婢看她带了气性。”
马蹄车轮声渐远,再没听见别的。薛凌脚踏进自己院,还没进房门,即刻差了丫鬟去传逸白,许是有事耽搁,等人站到面前时,桌上百家姓已写了好几篇。
逸白瞧见最上头笔锋冷戾,没看见最往下一张纸上满满都是个“宋”字。素难见薛凌一天传他好几回,又听丫鬟报说是看姑娘忧思重重,怕有心事在身,不敢如往日闲话,一走到近处即躬身轻道:“姑娘急着传我过来,可是苏大人旧伤未愈,不便还朝?”
薛凌不答,他自续劝道:“倒也不必太过挂怀,一纸章程罢了,换个人递无关痛痒。都是为国为民的心思,殿陛之间尽是栋梁,苏大人再歇歇无妨。霍家姑娘有此一提,还是想多提点些苏大人,别无旁意。”
薛凌搁笔,慢悠悠抬头,冷冽瞧了逸白片刻方道:“我的话不好使,你遣个人去苏凔处走一遭,带上一些往日苏府与霍家来往的账目作礼,让他明日还朝,三日之内与天子上表,奏请沈元州回京领兵。”
语气之生硬坚决,逸白一时小有吃惊。去岁苏凔下狱拿着苏府的账目去,那就是……恐吓了。薛凌与苏凔的关系,得牵扯到薛弋寒与宋柏,再加之去岁苏凔入狱时,薛凌曾不惜一切力保,霍云婉原以为这两人必然同舟共济,逸白听着上头吩咐传话,没曾想薛凌一回来,竟这般态度。
他犹豫着要不要问个究竟,又听薛凌道:“另来,也遣个人往江府走一遭。”
上表这种事,总要附和之人多些才好,她也想看看,朝堂上有几人喉舌可用,只是薛璃其人,还是让她稍有迟疑。逸白当她是气急失智,忙道:“江府,怕是不能与苏大人共论。”
“如何不能共论?”
“苏大人是有疾在身,特请休沐。小江大人,却是府中丁忧,便是天子诏,亦可不回的。现江国公去了不足两月,若说为着战事便要一介文臣戴孝还朝,岂不反让人疑心,姑娘可是……”他小心翼翼问:另有计较?&ot;
薛凌并没察觉自己那点轻微庆幸,她听逸白说江府不同,还以为是薛璃身份有了纰漏。既不是为着这个,就再无顾忌,嗤笑道:“他死了爹,又不是人人都死了爹,江玉枫断了腿,又不是断了脖子。往日江府那些七枝八叶的关节,总能用上一两个。”
用不上的话……“她转身,在那叠新描的字迹里挑挑拣拣,将那张写满了”宋&ot;字的纸两指夹了出来,递到逸白面前,笑意盈靥,却是没说话,只将那纸晃了又晃,晃了又晃。
摇摇晃晃间,是那年京中街头。她想,烦死了,根本不知道谁是谁。宋家百十来口人,半大孩子七八个,魏塱这个狗东西,大梁律明令十四以下不死罪,宋家居然无一活口。
她蜷在街角,又烦自己与宋柏不甚亲近,他那俩倒霉儿子究竟年岁几何也不识得,说不定刚过了十四,怨不得魏塱。
她想她该不是个施恩望报的小人,这些年记起过无数往事,独独没去回想当日究竟是如何救得苏凔。她站在这,看着那张纸上横撇竖捺迷人眼,竟然想说“用不上的话,不如死了好。”
她不说话,逸白迟迟不敢伸手接,等得许久轻道:“可是苏大人……有何不周到之处?”
薛凌将目光放到逸白脸上,哼笑一声又将那纸收了回去,没说用不上如何,另缓缓道:“我与苏凔有旧,他父亲,与我共长了十来载年岁。下午我过去,他说要为国为民,将你我之事与魏塱和盘托出,你看,如何是好。”
逸白登时大骇,连奉承薛凌的心思都歇了去,一瞬间正色道:“姑娘以为如何是好。”
“我都说了,我与他有旧,免不得感情用事,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逸白霎时了然,没明说要保苏凔,那就是不保。此事干系甚大,万一苏凔立刻往皇宫去,他不敢耽搁,躬身道:“那请姑娘安歇。”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