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个大地方,城阔人多,不然当初也不会专门部署重兵在此。我倒没看过军书兵卷是怎么个造册法,想来无非名姓生辰,祖籍旧居,该再无别的了罢。&ot;
薛凌一时不明她为何问这,笑道:“还有所属营私,何人治下,别的倒真是没了。”
霍云婉语气颇有不值一提之意:“就这么些东西,那还不容易。瞧你刚刚说的那般甚重,吓死人了,我还当是请了丹青圣手,给人画像描形呢。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“那便是了,城中缺兵,又不缺人,随意抓些短命的,且横七八竖的死了。就说内讧打了一架么,我倒不信,点得兵书,还能将城中人通通点一遍。”
薛凌埋着头,捏了下手腕,霍云婉说的,也算个好法子。
桌上扑过来些热气,她抬头,看是霍云婉换了茶,笑道:&ot;刚儿你问这是什么茶,我称它梅花雪。
你喝的呀,才不是什么叶子,是冬日雪里的梅花芽苞,我拿云雾盏当柴火,烧着醅出来的。所以又有茶味,又有清气。&ot;
薛凌木然伸手,去端了碗,浅浅抿了口,有些兴致阑珊:“确实不错。”好像,一切都失去了乐趣,做什么都是百无聊赖。
霍云婉又零碎说了些旁事,少不得提起苏姈如之死。闻说薛凌前去送葬,又娇声喊了两句屈:“你可是心疼她,怨我来哉。又救了人家儿子,又去给人风光大葬。”
薛凌只说是沈家关系,不敢轻举妄动,又道江府亦不能做的太绝,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真要掀了人家老窝,万一有俩漏网之鱼拼个同归于尽呢。
这些说辞已然在逸白面前说过一次,半真半假,真真假假倒也不怕霍云婉怀疑,或者说她本身也没什么可怀疑的。
转眼午时将过,霍云婉起身,照例去取了经文来,坐下笑道:“倒要辛苦你了,太后死了,本宫不得不替她求个往生极乐。”
说罢将手里经文分成两册,先递了上面一册给薛凌道:“这是往生咒,你替我……”她笑,向薛凌招了招手,待人凑到面前,轻道:“替我找个腌臜地方烧了,叫那婆子来生变猪变狗。”
薛凌觉得这话属实荒唐,跟个小儿玩闹一般,不耐退回身子。霍云婉笑意不减,双手捧了另一本扬了扬道:“这是本宫的,大方广佛华严经,光华圆满,无尽无碍。你且给了慧安,供在热闹处,日日受世人香火,好叫佛祖看看,本宫一片诚心。”
薛凌本不当回事,瞧了一眼忽觉不对,这册子挂玉点珠,错金流银,奢华的不像样,伸手接仔细看了看,一时好奇忍不住道:“你怎么不拿黄纸抄了?”
霍云婉掩袖笑过,道:“难为你还记着这东西,埋汰我来。”她舒了舒腰身,去理袖口,骄道:&ot;往日罢了,文不成武不就,爹不亲夫不爱,我当是神佛不佑。
而今瞧来,可是菩萨给我的福气都在后头。子不闻,周礼有言:未嫁从父,父死从兄,既嫁从夫,夫死从子。
我偏受不得,这生来就要从人的气,&ot;
薛凌摸索了一下经书,不知外壳是什么皮子,触手柔滑升温,应是用香熏过,有淡淡檀木味。霍云婉还在念叨:&ot;你瞧瞧,这父也死了,夫也要去了,巧了我又没儿,以后这天底下,岂不尽是自在?
人与我方便,我哪能不敬他三分。“说着一探身,手指点到薛凌拿着的经书上,道:”你且翻开瞧瞧,这墨是红髓墨,纸是珍珠宣,再并金银为骨,赤珠玛瑙作饰,取的是佛家七珍,你说,可好看?&ot;
薛凌依言翻了两页,果见纸张色白如珠,墨里带朱,至于外头壳子上的那些叮铃啷当,肯定也不可能是假家伙,确然是下了大手笔,含笑附和了两声,只说一定放到隐佛寺最高的地方去,霍云婉才算作罢。
又笑闹一阵,慧安师太来请香,二人作别,霍云婉将人送至门口,妩媚倚在门框上,朝着薛凌笑,手指轻点上了鬓边,缓缓抚到下颌处。
薛凌微躬身,捧着那本花里胡哨的经文,没入一群姑子里,她知霍云婉是在提醒借人头的事,然人还没回到壑园,不必急着去想。
宫里香灰味甚浓,一路走来呛的她好几次忍不住想打喷嚏,不得已用了鲁文安的老法子,伸手去捏自己鼻尖才勉强克制住。
今日日头甚烈,热的很,到了隐佛寺换衣服,再没穿外袍,只得两件轻衫上身,绿袖粉腰鹅黄襟,看得慧安师太连念了两声阿弥。
那本华严经已给了慧安,剩下一本往生咒……薛凌身上摸索了两下,觉着没处搁,伸手递往慧安师太,问道:“这你也拿去烧了?”
她念着慧安是霍云婉乳母,估摸也不会烧到什么好地方,毕竟隐佛寺里又不缺腌臜地。虽不是自己亲手所为,到底没辜负霍云婉所托。
不料慧安双手合十,恭敬行了佛礼,念罢阿弥才来接,捧过去道:“施主一片诚心,化为飞灰岂不可惜,就让老尼供往佛堂,苦主早入往生。”
薛凌咂舌,犹豫片刻,觉着这老不死肯定跟霍云婉是一伙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