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能符合一个朝臣该有的辞藻,果然是有长进。听李敬思说话,从来就是个趣。
魏塱回想着刚刚“谣言”二字,忍不住发笑,面上却心痛不已,连连扼腕,不时看向昭淑太后。好像怕他的生身母亲受不住这刺激,当场气绝身亡。
只是昭淑太后坐在那,一直坐的稳稳当当。从魏塱说“宫外传消息,反贼已被就地格杀”时,她就坐着。
她说她不信,不信自己哥哥反在今夜,也不信黄家已经覆灭。她不信御林卫传的消息,不信当今皇帝。
宫里头这么多年,谁不知道,最是人口里的话信不得。她坐在那,她说她要等,等魏塱说的胜负。
实际上,她在等,等魏塱敢出思贤殿的宫门。唯有当今皇帝胆敢跨出这个门,才足以证明天下已经太平,纷争已经平息。
其他的,她什么也不信。
即使李敬思进了门拔刀也好,怒骂也好,又或是说黄家已被灭门也好,她还是不信,仍是那样坐着,威严与端庄并济,仪态不减分毫。
直到李敬思无话再说,叩头在地,她依然不信。稍等片刻,见众人皆不言语。昭淑太后嗤笑一声,讽道:“皇帝吩咐你们拿人,都死了不成,还不将这乱嚼舌头的畜生拖下去?”
昭淑太后坐了许久,魏塱便在床上躺了许久,也看了自己的娘亲许久。他目光还在昭淑太后身上盯着不放,手却伸向宫人,示意扶自己起来。
再好的艾草汤药,皆不及李敬思这一枚还魂灵丹。魏塱起了身,披上一件袍子,正坐于床榻,先喊李敬思平身伺立一旁,向着昭淑太后道:&ot;母后容禀。
朕年幼之时,便曾习得,谓之兼听则明,偏听则暗。既然李大人指证母后与兄长勾结窃国,那请母后自辩。朕,绝不偏听偏信。&ot;
他深吸了一口气,觉得屋里艾草味一瞬间浓烈许多,使人神清气爽。
昭淑太后直直与自己儿子对视片刻,撇开脸哈哈两声,还如昔年循循教导:&ot;塱儿当了几年皇帝,越发沉稳了。何必故作胜券在握,当真我黄府无人,皇帝就走出这思贤殿的门去。
当真天下天平,皇帝就走出禁宫的门去。你跟哀家,都在笼中……“她伸出跟手指指着魏塱:”你要听哀家辩,就不怕……&ot;
那根手指移到站在一侧的李敬思身上,续道:“就不怕,这么个软骨之犬早就投了我哥哥脚下?”
她收手甩袖,怒斥道:&ot;乡野来的贱人,是个什么东西,信口雌黄,大言不惭。便是你跪地叩首,摇尾乞怜,哀家哥哥也未必能瞧的上你。
怎么,吃了几日珍珠米,穿了几日禽兽袍,就当自己真是个人中龙凤啦。&ot;
她笑与魏塱,以袖捂嘴道:&ot;皇帝快与他说说,他是怎么得的今儿个这高位,是怎么落得个今儿这荣华。
再不说道说道,人自个儿都当真啦。哀家哥哥邀请他……哈哈哈……真是……瞧这话,皇帝都信了。&ot;
李敬思不解看向皇帝,一脸憨厚老实。魏塱忙站起道:“母后乍闻噩耗,心智有损,速去寝殿歇着吧。”
这回宫人暗卫动作飞快,忙上前就要扶起昭淑太后。可惜的是,无人敢动强。昭淑太后稍经挣扎,便将众人甩开。
又急走两步,抄起先前李敬思丢在地上的宫刀紧握在手。众人一时慌乱,忙窜到魏塱身前,将其牢牢护住,唯恐太后一时想不开。
李敬思好似回过味来,羞的满脸通红,喏喏向着魏塱解释:“陛下,臣……臣。”
魏塱忙道:“朕对卿家,深信不疑。”
李敬思还是艰难把那句话说完:“臣句句属实。”
昭淑太后晃了两下刀刃,讽道:“好个忠臣圣君,天子既深信不疑,又为何叫哀家自辩。可见是随口戏言,惹人笑尔。”
“陛下。”李敬思喊,像是才想起来,边喊边从血染透的甲衣里掏出个东西,也糊着一层血,双手捧着给魏塱。
他说:“此物要呈给陛下。”
------------
第813章 恶路岐
两寸余长的东西,被他小心翼翼拢在手掌之间,双手合拢,只留出一指宽的缝隙。像是里头禁锢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蝶。
魏塱看了一眼,未能亏得全貌,只看见已经干涸的血迹里是金光乍泄。他回头看了眼昭淑太后,才屏住呼吸去接。
李敬思不敢张开双手,他说:“陛下,臣未见过此物,只听黄靖愢说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魏塱喝断他,又回头看了眼昭淑太后,复抖了抖衣袖,也合拢了双手,去将那只蝶接到自己手心里。
他表现出来的,是和李敬思同样的胆怯。接手的那一刹那,便将手合住。又调整身姿,完全背对着昭淑太后,这才摊开一丁点。
只一眼,又将手迅速合上。而后仰头闭眼一声长叹,再转身,吩咐左右道:“即刻送太后回寝宫,无诏,不得出。”
话里决绝,任何人都能听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