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但人长久不起身却并非伤神,而是想着先试探一回。这里是李阿牛的地盘,若这个人抵死不从,那趁此机会逃走是最优选择。
与其在押着他去薛宅的路上出什么岔子,不如在这把事情解决的圆满。反正刚才进来时,顺路大致过了一遍院里情况,并无旁人,另一屋睡着的那蠢狗,便是及时醒了,也不值得上心,远远好过李阿牛在路上惊扰巡夜的御林卫。
李阿牛皱眉,又是喊了一声“薛小姐……”叹着气两厢为难。也许他当真是记起了和宋沧的三年情谊,也许他知道自己逃也逃不到哪去,或者,他自己都不知道,自己在暗暗惦记薛凌说的“破了相国狼子野心,更得皇帝青睐。”
他爷爷没见过皇帝。
他爹也没见过皇帝。
听说,明县的青天大老爷也没见过。那巴掌大块地,说是带了顶帽子坐县衙里头,实则连个芝麻官都称不上。
他实在没想过,他居然能见到皇帝。
他跪在地上,听上头从容喊“平身”。他抬头,对上眼神,又慌忙低头,记起旁人交代的不可殿前失仪,又赶紧抬头。
抬头不过一瞬,他还是低头,他一瞧见皇帝的眼睛,顿觉自己是身处一望无际百十里深的汪洋江河,而脚下只余宽不盈尺的木板。水流起伏浪荡,人手足心脾俱不得安生。
他听见皇帝笑道:“蒙卿神勇罕世,忠义无双……”。他本就怯而不敢听,皇帝的话又如此绕口,哪能明白讲了啥。但明不明白不要紧,关键是自他出生以来,再未有过如此高位者这般和颜悦色的对他李阿牛讲话。
这个人,可定他生死贫富,可许他权倾天下。
这怎么会是人呢?分明是庙里供奉的神,难怪世人皆说皇帝是天子。
薛凌站起,环手将剑抱在胸前,指尖在剑柄处轻微一碰,该是这剑脱手久了,上头半点热气都没。
不是她鲁伯伯的东西。
她鲁伯伯的剑,常年在剑柄处仔细缠了丝线。说是铜铁冰冷,人手心里,纵该留点温度。
她道:“我非让阿牛哥惦记故人之谊,只是宋沧深陷大狱,并非勾结胡人,实则是霍准忌讳梁与羯人交好,勾结拓跋铣一石二鸟。我本欲收集证据,将真相告知于天下,不料霍家狗急跳墙……”
她失了耐性,要骗过李阿牛易,可要她说魏塱的好话,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,一如当初她怎么也不愿意说给拓跋铣西北四城,即使别的也是在骗他。
她好像从来口无遮拦,却又自成规矩方圆。
如今还不能告知李阿牛她要杀了魏塱的事,唯有把所有过错一并推霍准上头去。本是这几日已经想好了要拿薛宋两家事作饵来说服李阿牛,哪知道宋沧已经将事抖了个底朝天。
仓促之间再编一套说辞着实困难了些,何况,霍准临死前说的破事还在不停撩拨心绪。她望着李阿牛,说是哀求,威胁意味仍十分明显:“阿牛哥,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一趟?”
李阿牛一咬牙,二人离开时,郭池还在酣睡。马车上,薛凌抱着那柄剑,靠在车窗上不语。即使这事成了,李阿牛这个人,未必会比江家的好。
她想,等霍家事结,就告知李阿牛当年渔村失火的真相。李阿牛手刃仇人,或许大家的关系可以缓和一二。难得,她想去缓和一二。车夫捡的是小道,如此马儿可稍微快些。远处已偶有鸡啼,薛凌挑帘,却还是满目墨色。
薛宅外一直有江府的人守着,不知是马上有何标记,还是车夫早早放了暗号。薛凌二人下了车,门已经开了。申屠易在门口站着,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阿牛,方站到一侧,等几人进去后,关上了院门。
弓匕听见动静出来,先躬身道:“李兄,久仰大名,在下弓匕,江府跑腿的。深夜相邀,失礼了。”
李阿牛回了个礼,并未回话,他已开始对这些下人的阿谀奉承司空见惯,遇着答不上来的废话,亦能等闲视之。
薛凌闻到些许甜香,正是和那会含焉给的花露一般味道。瞟了一眼屋里,白纱已尽数撤下,薛璃也不见了,想是让人给送回了江府。霍准的尸体也不知去向,地上血迹亦擦洗的干净,只是水汽还未散,这些人的动作倒是快。
她莫名笑了一回,含焉这是用的什么花露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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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3章 余甘
薛凌对着弓匕道:“你随我来取些东西”,又转身对着李阿牛道:“稍后片刻,院里有屠易照看。”
李阿牛不解其意,心下忐忑,只点头说好。他一时转不过弯,薛凌是避讳自己,弓匕却心知肚明,也躬身道:“怠慢李兄”,说着先进了屋。
原江府是要自行去找李阿牛的,为的是将此人尽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上。薛凌周旋再三,才抢了个先。纵那会被霍准气的不轻,她差点就懒的管这些破事,等霍准一死,还是亲自跑了一趟。
本意是自己先去与李阿牛扯点英雄气,儿女情,再将人带过来交到江府手里,由他们安排着去处理霍家的身后事。不料宋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