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妈的力气大得出奇,沈令被他拉着根本动弹不得,就连一同被拉住的小偷一时都没能挣脱。
那是个身材黑瘦面露凶光的男人,比沈令矮了半个头,身材只有大妈的一半粗,却还死命用力想从沈令手里拽走钱包。
沈令不愿意被当做小偷,僵持中他勉强喘匀气,强硬道:“是不是报警就知道了,商场里到处都是监控,还怕找不出真相吗?”
“好啊,报啊,”大妈也硬气,扭头冲着围观群众大吼:“大家伙都帮我报个警,今儿我非把这俩街偷子交给人民警察不可!”
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,有的拿手机拍照录像,有的在打电话报警,闹闹哄哄吵吵嚷嚷。
沈令心里翻腾得厉害,有点想吐。
见势不妙,黑瘦男人心生退意,他污浊的眼珠转了转,趁大妈和行人喊话的间隙扭手一番,强力挣脱开来。
他身形干瘦爆发力竟然强得惊人,大妈被推得跌坐在地上,捂着腰“哎哟”一声。
男人撒腿就跑却被什么东西拖住,他焦急回头,看到钱包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了自己手上。
那是一只比巴掌稍微大一点的黑色帆布钱包,拉链上扣了条细细长长的链子,就是为了平时缠在手腕或者挂在脖子上防止弄丢。
此刻这根链子乱七八糟交缠在男人手上,短时间内想要解开根本不可能,而钱包另一端,被沈令牢牢攥在手里。
沈令也没预料到这出变故,只在巨大的拉扯中下意识捏紧手指。
混乱中,他和男人对视了一眼,他看到男人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狠厉。
“去死吧你!”
他高扬起手用力抡了沈令一耳光。
“啪!”
响亮的巴掌声在闹哄哄的商场里都尤为刺耳和清晰。
沈令惊懵之下手一松,那人就连滚带爬地往外冲。
幸而有好心的行人上前拦住,将他重重按在地下。
“怎么还打人呢!”大妈也惊了,三两下爬上去,用自身重量将男人按住,脚往他身上用力踹了两下。
她高亢的声调回荡空中:
“你还打人?!”
“让你打人!”
场面一时无比混乱。
沈令被扇得懵在原地。
空气里的喧闹吵杂逐渐退去,眼前凌乱的画面像慢放的默剧。
他甚至感觉不到疼,只觉得荒诞,灵魂像被抽离了出去。
如果不是胸口的滞涩堵闷在提醒他快喘不上气了,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现场,然后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沈令。
他遮住沈令的眼睛,反手将沈令按进自己怀里。
过了好久沈令才听到有人在耳畔喊他的名字,声音仓促而小心。
感官重又复苏,扭曲的喧闹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耳朵。
余光里,沈令看到无数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接连涌入,将后方严严实实围了起来。
脸颊火辣滚烫,牵连着太阳穴让沈令痛得一激灵。
他深深皱起眉头,刹那间,一切疼痛争先恐后地灌进身体里。
警察局,等候室。
金属座椅冰冷的触觉让沈令发抖,他埋在贺闻帆怀里,一动不动小声抽泣着。
彻底恢复清醒后,强烈的委屈也随之而来。
沈令长这么大,从来没有被当成过小偷,也没这么被打过。
脸颊火烧般的疼痛让他眼泪止不住地流,他能感到右半边脸颊高高肿了起来,稍微动动嘴角都能牵扯出钻心地疼。
贺闻帆只能揽着他,轻声细语地哄。
上车时他就喂沈令吃过一次药,到警局后又喂了两次热水,沈令却还是受惊过度一般细细颤抖着,脸颊手腕都冰凉。
贺闻帆握住他的手腕,一遍遍地安抚。
门锁响了一声,从外面被打开,沈令条件反射地就是一抖。
贺闻帆侧身将他护住,他抱着贺闻帆的腰,从衣料的间隙看到了来人。
是那位捉贼的大妈。
她头发因为扭打还凌乱着,肥大的身躯一颠一颠地靠进,沈令看了就害怕,往贺闻帆怀里缩了缩。
贺闻帆蹙眉,侧目往后扫一眼:“您有什么事?”
用词虽然客气,语气却十分低沉不好惹。
大妈虽然泼辣,但毕竟没接触过贺闻帆这样的人物,心生怯意。
男人的西服流畅笔挺,是过分昂贵的面料特有的质感,被男生细白的手指抓细微的褶皱,诡异而又和谐地共存着。
他侧脸的轮廓冷刻凌厉,在警局严肃的冷光下令人望而生畏。
大妈打了个冷颤,哆哆嗦嗦地说道:“我、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她早已没有了商场里大胆泼辣,双手攥着那个黑色钱包局促的放在身前,宽大的纺纱黑裙皱皱巴巴。
贺闻帆低头看向沈令,无声地询问着。